李某某，男，80岁。2018年10月22日初诊。

主诉：发现鼻咽肿物1年余。

病史：患者2018年9月因回抽性涕血1月就诊于湘雅三医院，完善相关检查后考虑鼻咽未分化型非角化性癌（T2N1M0 Ⅱ期）。患者家属念想患者80高龄，年事已高，拒绝放化疗等针对性治疗，遂于2018年10月22日来蒋益兰教授门诊求治中医治疗。

症见：咳嗽气短，时难咯出黄色脓痰，口干咽痛，冲鼻可见红褐色脓液，左耳听力下降，头晕，时午后自感身热，纳寐尚可，二便正常，舌红少苔，脉弦细数。

西医诊断：鼻咽未分化型非角化性癌T2N1M0 Ⅱ期。

中医诊断：鼻咽癌肺肾阴亏，虚火上炎证。

治法：滋养肺肾，止咳化痰。

处方：百合固金汤合益气养阴方加减，具体拟方如下：百合15g，浙贝15g，白芍15g，太子参15g，生地20g，沙参15g，桔梗10g，茯苓30g，黄芪20g，法半夏9g，蛇舌草20g，半枝莲20g，黄芩10g，木蝴蝶6g，生甘草6g。15剂，水煎服，每日1剂，分两次温服。配合天突、尺泽、肺腧、足三里、复溜穴穴位贴敷（补阴贴）7日以滋阴降火。

2018年12月27日二诊：2018年12月17日查鼻咽鼻窦+颈部MRI示：1.鼻咽部肿物大小同前；2. 鼻窦炎较前好转，双侧乳突炎较前稍进展；3. 甲状腺左侧叶结节，甲肿？余同前。患者诉咳嗽气短潮热盗汗明显好转，口干咽干咽痛改善，鼻腔冲洗分泌物颜色变浅。治疗续予原方加减，原方去浙贝母、沙参、白芍、桔梗、葛根、木蝴蝶，加芦根15g、灵芝10g、土贝母6g、枸杞10g。15剂，水煎服，每日1剂，分两次温服。

2019年3月8日三诊：上方服用2月余，咳嗽咳痰、头晕盗汗、口咽干痛好转，乏力，晨起鼻腔分泌物黏稠，舌淡红，苔薄白，脉细。上方去法夏、枸杞，改太子参为生晒参，茯苓改15g，加辛夷10g、升麻10g。15剂，水煎服，每日1剂，分两次温服；配合康复新液含漱通利血脉，养阴生肌。

2019年5月30日四诊：复查示鼻咽肿物稳定，未见增大及转移。患者咳嗽咳痰、头晕盗汗、口咽干痛较前好转，时有黏稠鼻腔分泌物。舌淡红，苔薄白，脉细。坚持上方巩固治疗。

此后患者每2～3月来门诊调整处方，随访患者2020年3月因心梗去世。

按语：《内经》云：“邪之所凑，其气必虚。”先天禀赋不足，后天失养正气亏虚，外感六淫，内伤七情，致气血紊乱，脏腑失调，内外合邪，肺卫气通于表，鼻咽乃呼吸之要道，久则生病。临床中当辨证候虚实，证属实热者，治以清热解毒、凉血散结为主；证属虚者，治以滋阴补肾、补气益血为主。《周慎斋遗书》记载：“手太阴肺病，有因悲哀伤肺，患背心、前胸肺募间热，咳嗽咽痛，咯血，恶寒，手大拇指循白肉际间上肩背，至胸前如火烙，宜百合固金汤。”肺乃肾之母，肺虚及肾，病久则肺肾阴虚，阴虚生内热，虚火上炎，肺失肃降，则咳嗽气短；虚火煎灼津液，则咽干咽痛、午后潮热，甚者灼伤肺络，以致回抽涕血，治宜滋养肺肾之阴血，兼以清热化痰止咳，以标本兼顾。方中百合甘苦微寒，滋阴清热，润肺止咳；生地滋肾壮水兼能凉血止血；太子参、沙参二参合用，补养脾胃，佐茯苓、黄芪使中气充盛，津液自然上输于肺，于是肺得其养；法夏、浙贝母清热润肺，化痰止咳，桔梗宣肺利咽，化痰散结，并载药上行；蛇舌草、半枝莲清热解毒、活血散结，伍白芍以养血和血；黄芩清肺热，木蝴蝶利咽喉，生甘草清热泻火，诸药合用，相辅相成，相得益彰。二诊患者症状明显减轻，换以芦根清透肺胃气分实热，生津除烦；灵芝伍枸杞益气滋阴，扶正固本，土贝母消肿散结，清热凉血；随证加减，攻补兼施，标本兼治。三诊诸症好转，唯鼻腔分泌物异常，以鼻咽部占位缘故使局部生理代谢环境改变，代偿性分泌异常。以生晒参內补脏腑，辛夷宣通鼻窍，升麻清热解毒，升举阳气，祛除凝结于腔窍处的痰瘀毒邪。“治未病易而无迹，治已病劳而罔功”，老年恶性肿瘤患者的诊治中，蒋益兰教授固护脾胃、匡扶正气的思想贯穿始终，四君类方温良合德而效有奇功。该病人治疗始终都没有特意使用虫类药、以毒攻毒药等所谓的“专门抗癌”的攻伐峻猛中药，然而患者肿瘤仍能得到控制，病情控制良好。蒋益兰教授认为，不同于西医治疗的对抗、杀戮、攻击性治疗，如手术、放疗、化疗等，中医药治疗重在调和、平衡，调节脏腑功能，平衡气血阴阳，所谓“阴平阳秘，精神乃治；阴阳离决，精气乃决。”机体阴阳调和，体内环境稳定，阻止肿瘤生长。中医治癌从整体着眼，关注患瘤的“人”，而不仅仅是人患的“瘤”，注重全身调治，不必过于对抗攻伐，处方用药并非解毒攻毒抗癌之品的堆积，重在辨证施治，平调阴阳气血和脏腑机能，扶正袪邪，从而实现“人瘤共存”“带瘤生存”。